谁是更好的美国薪资指标？

关键字：薪资 , 通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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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10

张峻滔

兴业研究公司汇率研究高级研究员

外汇商品部

郭嘉沂

兴业研究公司外汇商品研究部总经理，兴业研究首席汇率研究员

外汇商品部

美国通胀驱动已由商品短缺转为服务通胀，其与薪资增速密切相关，成为2023年影响联储政策以及市场博弈的新焦点。

本文对雇佣成本指数（Employment Cost Index，ECI），雇主承担的雇员报酬成本（Employer Cost for Employee Compensation, ECEC），单位劳动力成本（Unit Labor Cost），非农平均时薪（Non-Farm Average Hourly Earnings）以及薪资增速追踪（Wage Growth Tracker）等美国重要薪资指标进行介绍，并将各指标与ECI对比差异及优劣。

在与通胀相关性方面，ECI是最优的季度薪资指标；月度薪资指标中，薪资增速追踪优于非农平均时薪。但无论是ECI还是薪资增速追踪，对于通胀都没有领先性。当前美联储将ECI作为薪资重要参考，而ECI增速暂无明显放缓迹象。由于ECI数据公布的滞后性，短期内美联储难以转变鹰派政策立场。

一、美国薪资监测指标概览

美国重要的薪资监测指标主要有：雇佣成本指数（Employment Cost Index，ECI），雇主承担的雇员报酬成本（Employer Cost for Employee Compensation, ECEC），单位劳动力成本（Unit Labor Cost），非农平均时薪（Non-Farm Average Hourly Earnings）以及薪资增速追踪（Wage Growth Tracker）。各指标的数据频率、数据样本存在一定差异，从不同角度反映了美国劳动力市场薪资情况。

上述指标中，ECI、ECEC、单位劳动力成本均为季度数据，由美国劳工部发布。非农平均时薪和薪资增速追踪为月度数据，分别由美国劳工部和亚特兰大联储发布。对比各指标的同比增速，不难发现ECI波动相对最小，其他指标都呈现更大幅度的短期波动。这与各指标的统计口径、计算方式直接相关。美联储前任主席格林斯潘和现任主席鲍威尔都高度关注ECI，他们认为ECI更全面地反映了劳动力市场薪资水平。为何美联储更青睐ECI？ECI有何独到之处？我们将在下文对各指标加以更详细的介绍和对比。

二、对比各薪资指标

2.1 ECI和非农时薪

ECI是美联储最青睐的指标，而非农时薪因其较高的时效性受到市场关注。在样本选取、计算方式上，ECI和非农时薪主要存在以下差异：

lECI通过对全美私营企业、州和地方政府机构调查获取雇佣成本数据，并根据各行业、职位的固定权重编制为指数。非农时薪为各行业薪资算数平均。

lECI调查的行业包括农业、林业、渔业，但不包含联邦政府雇员；非农时薪行业不含农业相关，但是包含联邦政府。

lECI调查职位包含企业管理岗位；非农时薪不含企业管理人员。

lECI由薪资（Wage and Salaries）和福利（Benefits）两部分构成，两部分合并为报酬（Compensation）。非农时薪仅含薪资，不包含福利。

美联储和市场监测的ECI通常指全体职员（Civilian Workers）报酬（Compensation）指数，即反映了私人企业、州和地方政府的全部用工成本。除了全体职员报酬指数，ECI还包含薪资、福利、行业和职业等分项指数。相比于非农时薪，虽然ECI更新频率较低，但是更全面地反映了企业用工成本。同时加权算法避免了就业结构变化对薪资的扭曲，当前采用的是2012年制定的权重。例如2020年疫情时，因大量中低收入人口失业，反而使得非农时薪暴涨，而ECI则出现了下降。非农时薪的优势主要体现在数据的及时性，每个月初便会公布上月的数据。

2.2 ECI和ECEC

ECI和ECEC来自于同样的数据源，区别在于ECEC提供了更多数据细节，包括按行业和职位划分的医保、失业保险、带薪休假、加班费等各类用工支出。和ECI一样，ECEC也提供全行业的报酬（Compensation）、薪资（Wage and Salaries）和福利（Benefits）数据，但不同于ECI的行业加权平均，ECEC为算数平均。ECI将薪资指数化，而ECEC的计量单位为美元每工时。由于采用算数平均，ECEC反映的薪资波动也更大。ECEC的价值主要在于对分项数据的细节补充。

2.3 ECI和单位劳动力成本

单位劳动力成本的计算方式为每工时报酬（Compensation）除以每工时产出。和ECI类似，此处的报酬包含了薪资（Wage and Salaries）和福利（Benefits）；不同之处在于报酬并没有做类似ECI的行业加权平均，而是使用算数平均。因而单位劳动力成本存在和非农时薪类似的缺陷，即就业结构的变化可能扭曲薪资数据。单位劳动力成本相较于ECI的优点在于引入了劳动生产率的概念。理论上，在报酬和劳动生产率等比例提高的情况下，单位劳动力成本并不会上升，企业没有额外的成本负担，也不会给宏观经济带来额外的通胀压力。单位劳动力成本呈现出比ECI更大的波动，且有较强的周期性。在经济复苏初期，单位劳动力成本通常降低。因为此时需求恢复、企业产出提高，但企业不会立刻大量增加雇佣，劳动生产率提升。当经济复苏进入后期，劳动生产率下降，单位劳动力成本也随之提升。

2.4 ECI和薪资增速追踪

薪资增速追踪（Wage Growth Tracker）由亚特兰大联储根据美国统计局的“当前人口调查（Current Population Survey，CPS）”计算时薪增速中位数的3个月移动平均值。此处薪资仅包含个人从事的主要工作的税前薪资收入，不包含福利。同时样本中剔除了部分数据：（1）高收入群体（2003年后年收入高于15万美元，之前高于10万美元），因这部分群体薪资增速接近于0。（2）时薪低于联邦最低薪资标准的群体。（3）受雇于农业相关职位的群体。

从数据构成上薪资增速追踪与非农时薪较为接近，两者均为月度数据，计算的是非农时薪，不包含福利。不过前者为中位数，后者为算数平均数。相较之下，ECI包含福利、农业相关职位，且为加权平均数。薪资增速追踪和ECI在走势上较为接近，但ECI波动相对更小。

2.5 小结

经过上文对比后可以发现薪资监测数据各有所长。ECI的优点在于更全面地反映了薪资水平，同时用加权平均的方式避免了就业结构变化带来的数据失真；缺陷主要在于季度频率更新，数据滞后。ECEC可以作为ECI数据的进一步细节补充，但同样有数据更新滞后的缺陷，同时算数平均算法可能导致数据失真。单位劳动力成本通过引入了劳动生产率的概念，可以观测薪资增速是否与劳动生产率匹配，进而分析潜在的通胀压力。非农时薪和薪资增速追踪较为类似，均为月度高频数据，缺陷主要是不能全面反映企业用工成本。非农时薪还容易因就业结构变化而产生数据失真。

三、薪资能预测通胀吗？

2022年以来，美国通胀焦点由供给冲击引发的商品价格大幅上涨转向薪资上涨带来的通胀粘性。上述薪资指标能否预测通胀？海外学者已经对此进行了大量研究，学者们普遍更青睐使用单位劳动力成本而非ECI，因为单位劳动力成本有更长的时间序列，同时引入劳动生产率之后能更好地反映通胀压力。Gordan（1988）、Mehra（1991, 1993）、Huh and Trehan（1995）等的研究表明，ECI或是单位劳动力成本在特定时期可以预测CPI，但无法长时间稳定预测。不过Lown and Rich（1997）和Brauer（1997）的研究表明，在剔除能源价格因素后，ECI和单位劳动力成本对于核心CPI有显著影响。

我们在研究中首先对比了各薪资指标与CPI、PCE的相关性。考虑到1990年至2019年美国通胀处于锚定状态，而1990年之前和2020年后都处于通胀波动加大的时期，因而我们分段计算了相关性。在不同时间段各薪资指标与通胀的相关性存在较大差异。在1990年之前，薪资与通胀相关性较高；在1990年至2019年，薪资与通胀相关性明显下降，2020年后，薪资与通胀相关性再次明显上升。总体而言，ECI与CPI、PCE的相关性最为稳定，在上世纪的高通胀时期单位劳动力成本和非农时薪也有较强解释力，但2020年以来薪资增速追踪的解释力明显提高。

2022年12月美联储议息会议提出将通胀分为商品通胀、住房通胀和非住房核心服务通胀三部分，当前最具不确定性的是非住房核心服务通胀，这部分通胀主要由薪资驱动。因此，我们将各薪资指标与亚特兰大联储计算的核心粘性CPI、非住房核心粘性CPI，以及我们计算的非住房核心服务PCE进行相关性对比。ECI、薪资增速追踪与核心粘性CPI、非住房核心粘性CPI、非住房核心服务PCE都保持了较稳定的相关性，其他指标在通胀锚定时期的解释力明显下降。

基于上述分析，ECI对通胀确有较高、较稳定的解释力，其次是薪资增速追踪。接下来我们进一步分析这两个薪资指标对于通胀是否具有领先性，具体方法为计算薪资指标相对通胀指标在滞后、领先各12期上的逐期相关性，相关性最高的期数即为最佳领先或滞后期数。领先、滞后分析显示，ECI对于CPI、PCE没有明显的领先性，最佳相关性期数为ECI同步或滞后CPI、PCE一期（季度）。ECI对于粘性CPI、非住房核心服务PCE的滞后期数由1990年之前的明显滞后逐步变为同步，2020年后开始呈现一至两期（季度）的领先性。背后的原因可能是服务消费在美国个人消费支出中的占比不断提升，进而使得粘性（核心）通胀对于薪资的敏感性提高。

薪资增速追踪与CPI、PCE的最佳相关性期数为滞后6期（月）以上，与核心CPI、核心PCE的滞后期数缩短至约3期（月）。薪资增速追踪与粘性CPI表现出更好的同步性，最近相关性期数为同步或领先一期（月），但仍明显滞后于非住房核心服务PCE。

综上，在季度频率的薪资指标中，ECI是最佳观测指标，但基本与通胀同步，并存在数据公布滞后的缺陷。当下ECI是美联储最看重的薪资指标，且与核心服务通胀高度相关，而ECI增速暂无明显放缓迹象。由于ECI数据公布的滞后性，短期内美联储难以转变鹰派政策立场。在月度薪资指标中，薪资增速追踪优于非农平均时薪，但对通胀也无领先性。

参考文献

1.Brauer, David A., “Do Rising Labor Costs Trigger Higher Inflation?”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 Current Issues in Economics and Finance, 1997, September.

2.Gordon, Robert J., “The Role of Wages in the Inflation Process,” AEA Papers and Proceedings, 1998, May, pp. 276-83.

3.Huh, Chan G., & Bharat Trehan., “Modeling the Time-Series Behavior of the Aggregate Wage Rate,”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an Francisco, Economic Review, 1995, no. 1, pp. 3-13.

4.Lown, Cara S., & Robert W. Rich., “Is There an Inflation Puzzle?”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 Economic Policy Review, 1997, December, pp. 5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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