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菲关系新的黄金时代—评中菲联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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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06

张亚澜

兴业研究公司外汇商品研究员

外汇商品部

郭嘉沂

兴业研究公司外汇商品研究部总经理，兴业研究首席汇率研究员

外汇商品部

2023年1月3日至5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1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菲律宾共和国联合声明》（下称“联合声明”）发布，共涉及28项内容，两国签署了14份合作文件清单。双方承诺深化农业、基建、能源和人文四大重点领域合作，并在国防、安全、科技、贸易和投资等领域拓展更多合作途径。

中菲友好关系由来已久，外交友谊传承、贸易投资相互依存，金融市场也将迎来更深度合作——深圳证券交易所同菲律宾证券交易所新签合作谅解备忘录。

中菲未来重点合作领域方面，农业发展将是马科斯政府推动RCEP对菲律宾生效的施政重点；基建则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多建好建”规划对接的主要抓手；海上油气能源合作开采有望回归友好磋商正轨；文化合作将重点提振旅游经济，帮助恢复区域商业活力。

事件：中菲联合声明发布

2023年1月4日，习近平主席与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京举行会谈。1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菲律宾共和国联合声明》（下称“联合声明”）发布，共涉及28项内容，同时两国签署了14份合作文件清单。双方承诺深化 农业、基建、能源和人文 四大重点领域合作，并在国防、安全、科技、贸易和投资等领域拓展更多合作途径。

一、中菲双边关系新的“黄金时代”

外交方面，中菲迎来新的“黄金时代”。2023年1月3日至5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 [1] 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马科斯任内首次访华，也是首次出访东盟以外经济体，更打破了菲律宾总统新年首访东南亚经济体的惯例，体现出马科斯政府对华关系的高度重视。

马科斯与中国的渊源可追溯至上一代，中菲两国就是在其父亲老马科斯 [2] 执政期间正式建交的。1975年6月9日，周恩来总理和时任菲律宾总统老马科斯在北京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建交联合公报》，标志中菲两国正式建交。中菲建交48年以来，两国关系总体相向而行，各领域合作不断加深，本次联合声明对未来发展方向提出新的指引。

贸易方面，联合声明提出“双方同意进一步发展双边贸易，争取恢复并超越疫情前双边贸易额。双方强调促进贸易平衡的重要性，将为菲方出口产品扩大市场准入”。菲律宾是中国大陆在东盟的第六大贸易伙伴。中国大陆常年保持菲律宾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地，但2020年疫情暴发后，中国大陆由第二大出口目的地变成第三大出口目的地（排在美国、日本之后）。

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22年1-11月中国大陆出口菲律宾的主要商品品类包括机电、音像设备及零件、贱金属及制品（钢铁）、纺织品等；中国大陆从菲律宾进口的主要商品品类包括机电、音像设备及零件、矿产品等。其中，菲律宾是我国最主要的镍矿供应国。在2014年印尼开始限制镍矿出口后，我国对菲律宾镍矿的依存度进一步提升。镍作为新能源汽车、飞机、雷达等民用和军工机械的重要原料，保持与菲律宾的贸易友好关系对于保障我国制造业产业链安全有重要战略意义。

投资方面，联合声明强调“两国元首欢迎在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框架下加强中国东盟合作，落实好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共识。菲律宾重视中国提出在本地区共建和平、安宁、繁荣、美丽、友好“五大家园”。双方期待在此框架下拓展区域合作，聚焦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新型工业化、数字化、低碳化和农业现代化五大愿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与互联互通”。

菲律宾拥有优越的投资条件。国内政策方面，菲律宾不断改善营商环境。2021年，菲律宾修订《公共服务法》《零售贸易自由化法》和《外国投资法》等法案，允许外国投资者参与电信、铁路等投资领域；2022年，菲律宾通过《共和国11647法案》放宽了外国企业雇佣方面的限制，并成立机构间投资促进协调委员会（IIPCC）整合协调不同部门间的政策。国际合作方面，菲律宾是东盟、世界贸易组织、中国大陆-东盟自由贸易区（ACFTA）、东盟-中国香港自由贸易区(AHKFTA)等国际贸易协定的正式成员，也是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的签约成员 [3] 。此外， 菲律宾是唯一加入欧盟普惠制+（GSP+） [4] 计划的东盟经济体，能以零关税向欧盟出口近6000种产品。

过去十年间，我国实际使用菲律宾直接投资流量持续减少；对菲律宾的直接投资流量震荡下行，存量保持在7.5亿美元左右。未来随中菲友好关系提档加速，我国与菲律宾的双向直接投资有望转向增长。

金融方面，联合声明中称“双方欢迎深圳证券交易所同菲律宾证券交易所新签合作谅解备忘录，进一步深化两国资本市场合作”。

菲律宾证券交易所（PSE）成立于1992年，是菲律宾唯一的证券交易所，包括主板和中小企业（SME）板块。除了一般性股票上市和交易，PSE同时筛选出符合伊斯兰教法的股票（Shariah）供穆斯林投资者交易，并提供菲律宾存托凭证（PDRs）、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ETF）、债券、权证、房地产投资信托（REIT）、美元计价证券（DDS）及融资融券（SBL）和卖空等产品和服务。 [5] 截至2022年底，共有288支股票在PSE挂牌（主板和中小板分别为278只和10只），所有股票总市值约18.5万亿比索。

中国积极探索与东盟经济体实现金融双向开放的方式。截至2023年1月5日，上交所和深交所共计与7个东盟经济体证券交易所签订了10份（合作）谅解备忘录。其中，深交所和新交所关于深新ETF产品互通于2022年12月30日正式启航，首对深新ETF互通双向产品在深新两所成功上市 [6] ；其他（合作）谅解备忘录下暂无实际互通业务。中菲签订证券交易所间合作谅解备忘录将进一步加强中国与东盟经济体的金融互联互通。

二、中菲四大重点合作领域

2.1 农业

联合声明表示“双方同意加强农业合作，签署多份农业合作文件，包括中菲农渔业合作行动计划（2023-2025）、中菲农业技术中心第三期技术合作项目交接证书和菲律宾鲜食榴莲输华检疫议定书。菲律宾感谢中国政府提供急需农用物资”。

菲律宾缺乏竞争力的农业部门掣肘其加入RCEP的进程。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自2023年1月2日起对印度尼西亚生效，已签署RCEP的15个成员经济体中仅剩菲律宾尚未生效。据菲律宾媒体《菲律宾星报》报道，菲律宾农业受到产量低、投入品成本高、品质差和供给不稳定等问题困扰，农产品从田头到餐桌的供应链成本很高，有时候会面临本土产品比进口还要贵的“倒挂”现象。当地农产品经销商不得不压低给农户的收购价，以应对来自便宜进口商品的竞争。

菲律宾的香蕉、菠萝、芒果、牛油果、椰青、榴莲等热带经济作物具有一定出口竞争力，而其他粮食作物的竞争力则偏弱。目前RCEP经济体中除日本外的其他经济体对菲律宾的农产品出口均超过进口量；菲律宾的农业贸易赤字甚至超过了大部分农产品都需要进口的新加坡，以及柬埔寨和文莱。 [7] 农产品品类中，菲律宾粮食消费需求高度依赖进口，是世界第二大（仅次于中国大陆）的大米净进口经济体。美国农业部预测，菲律宾将在2023年连续第四年保持世界第二大大米买家的地位，届时大米进口总量预计将达到300万吨。

1995年，菲律宾加入WTO期望提振国内经济，但自由贸易给缺乏竞争力的菲律宾小农户和渔民带来严重冲击，造成了超过70亿美元的贸易赤字。农业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下滑至10%，农业领域丢失了超百万的就业机会，第一产业就业人数占比由40%一路下跌至如今的20%左右。

因此，菲律宾农业从业者普遍对RCEP持抗拒态度，认为菲律宾农业还没有做好迎接区域内竞争的准备。总统马科斯也曾表示，菲律宾加入RCEP还需慎重研究，因为本国农业部门竞争力不强，尚未做好加入RCEP的准备。

农业发展将是马科斯政府未来着力攻克的难点。马科斯在总统就职演说中强调菲律宾要提高粮食自给率，并在就任总统后宣布兼任菲律宾农业部长，着手应对提升粮食供给、控制粮食价格、实现农业现代化等挑战，足见马科斯政府对农业的关注度。本次我国委派农业农村部部长唐仁健在机场接待了来访的马科斯及代表团，充分显示出我国的外交艺术以及对马科斯施政重点的重视。

菲律宾以榴莲等热带经济作物对华出口为突破口，是比较优势先行、渐次参与区域农业贸易市场的举措。菲律宾农业部预计，榴莲实现对华出口将在种植农场、包装和物流等领域为菲律宾创造超过1万个就业机会。对于中国而言，与东盟、RCEP经济体间更密切的农产品贸易关系，可使产品供应源多样化、提高供应价格稳定性、改善市场竞争环境。今后产自菲律宾、越南等地的榴莲将与泰国榴莲一起进入中国市场，改变此前一家独大的情况。

此外，中国也着力推进与菲律宾在农业领域的合作项目。2001年，中国在菲律宾成立了中菲农业技术中心，大力推广杂交水稻种植技术，惠及农户30余万户，促进粮食增收48.21亿公斤。2014年8月和2022年底分别竣工的菲律宾阿格诺河综合灌溉项目和赤口河泵站灌溉项目为数万公顷良田提供长期稳定的灌溉水源，惠及近万家农户。

2.2 基建

联合声明强调“双方高度重视基础设施建设，愿持续深化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多建好建’规划对接，高质量推进基建项目合作，促进经济增长。双方续签‘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签署帕西格河桥梁项目框架协议和中方援菲基建项目交接证书，并就支持菲律宾基础设施建设相关贷款协议交换意见。双方将进一步深化基础设施建设合作，打造达沃—萨马尔大桥等重点工程，在商定的地点探讨开展经贸创新发展合作，共同维护产供链稳定”。

2008至2016年，菲律宾的公共基础设施支出仅占菲律宾GDP的1.40%~5.12%，基础设施相对落后，阻碍了菲律宾国内经济发展。2017年杜特尔特总统执政后，提出“大建特建”规划（“Build, Build, Build” Program），计划在2016年至2022年期间投资约8.4万亿比索（约合1万亿元人民币）用于重点基础设施建设，涵盖铁路、机场、港口、农业灌溉、水利、道路桥梁等多个领域的约100个项目，旨在增强菲律宾岛屿之间、城市之间海陆空互联互通。

马科斯上台后延续了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扶持政策，提出“多建好建”规划（“Build, Better, More” Program），作为对“大建特建”规划的拓展，计划在2023年至2027年间投资约5.3万亿比索（约合0.65万亿元人民币），覆盖范围除了铁路、高速路、桥梁等交通项目，还将进一步延伸到通信、宽带网络、能源等新领域。在疫情形势向好、基建政策支持力度强化等因素共同推动下，菲律宾新马尼拉国际机场、南北铁路南段、阿蒂莫南燃煤电厂、马帕努佩抽水蓄能电站等大型基建项目陆续上马，在东南亚基建发展热度指数排名中名列前茅，2022年仅次于越南排名第二。

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同菲律宾“大建特建”和“多建好建”规划对接持续深化，已通过无偿援建、融资支持及投建等方式开展近40个政府间合作项目。 [8] 其中，中国无偿援建的比诺多—因特拉穆罗斯桥是“大建特建”规划下的重要项目，于2022年4月举行正式竣工通车。中国政府提供优惠贷款支持的达沃-萨马尔岛大桥项目则是“多建好建”规划下的旗舰项目，于2022年10月顺利开工。此外，由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融资支持的菲律宾马尼拉南北港大桥项目和帕西格河桥梁项目也在本次国事访问过程中完成贷款协议签约。

2.3 能源

联合声明表示“双方同意牢记2018年签署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关于油气开发合作的谅解备忘录》精神，在已有成果基础上， 尽早重启海上油气开发磋商，造福两国及两国人民。双方将在太阳能、风能、电动汽车、核能发电等领域探讨合作”。

中菲联合开发南海油气项目几经波折。2018年11月，中菲双方签署《关于油气开发合作的谅解备忘录》，成立油气开发合作政府间联合指导委员会，旨在加速海上油气开发合作磋商，但四年间没有达成落地方案。直到2022年6月，杜特尔特政府宣布停止南海油气合作谈判。

新任总统马科斯明确表达支持海上务实合作的态度。习近平主席曾在2022年11月APEC曼谷峰会期间会见马科斯，双方就南海问题进行了友好交流。习近平强调，双方要坚持友好协商，妥善处理分歧争议。马科斯也表示，不能让海上问题定义整个菲中关系，双方可就此进一步加强沟通。

本次中菲在排除外部势力干扰、“不影响两国各自关于主权、主权权利和管辖权立场的前提下”达成重要合作意向。中菲南海油气勘探开发合作有望重回友好磋商的正轨，打造南海海上合作的新典范，为区域内协同树立正面示范效应。

2.4 人文

联合声明称“双方认识到人文交流对增进双方相互了解的重要作用，欢迎签署中菲旅游合作谅解备忘录执行计划，承诺将致力于推动游客人数和两国各城市特别是首都之间直航航班恢复至疫前水平。双方同意进一步加强地方间合作，推进两国友好省市间务实合作和友好交流”。

2020年受疫情影响，菲律宾旅游业遭受重创，外国游客数量同比下降近84%至132万人次；全年国际旅游业收入17亿美元，同比下降83%；超过500万名旅游业从业者遭遇失业或收入锐减。菲律宾旅游部长克里斯蒂娜·弗拉斯科表示，2023年的工作目标是接待480万外国游客，要比2022年的246万人多近一倍。

疫情前，中国是菲律宾旅游业的第二大客源国。总统马科斯表示，诚邀中国游客返回菲律宾游玩。随着中国出入境管理措施持续优化和菲律宾国内疫苗接种率不断提高，中菲旅游业往来有望迎来显著改善。

附录：中菲双方签署合作文件清单

注：

[1] 2022年5月，费迪南德·罗慕尔德兹·马科斯正式当选为菲律宾第17任总统。

[2] 费迪南德·埃曼努尔·埃德拉林·马科斯是现任总统费迪南德·罗慕尔德兹·马科斯的父亲，于1965年至1986年间担任菲律宾第10任总统。

[3] 菲律宾时任总统杜特尔特于2021年9月批准菲律宾加入RCEP，但截至2022年底尚未通过参议院同意，相关协定暂未对菲律宾生效。

[4] 目前GSP+的有效身份将保持至2023年。

[5]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中国驻菲律宾商务大使馆经济商务处和商务部对外投资和经济合作司，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菲律宾，2021年版。

[6] 2022年12月30日登陆深新两所的首对深新ETF互通双向产品分别为南方基金南方东英银河联昌富时亚太低碳精选ETF（亚太低碳ETF）、南方东英南方中证科创创业50指数ETF（双创50ETF）。亚太低碳ETF上市深交所，为中国大陆投资者提供投资亚太地区11个经济体200多只股票的机会；双创50ETF上市新交所，为新加坡投资者提供投资创业板和科创板中最具增长潜力的50家公司的机会。

[7] 菲律宾为何迟迟不加入RCEP，中国农村网新闻[EB/OL]， 2022/09/01[2023/01/06]，http://journal.crnews.net/ncpsczk/2022n/d14q/scht/949674_20220901063046.html

[8] 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携手开创中菲关系新的“黄金时代”（大使随笔），人民日报， 2023年01月03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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