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国以美元计价出口同比增长29.9%，出口规模录得33639.6亿美元，为有数据以来的最高值。在出口创新高的同时，市场有声音表示“在原材料价格和运费上涨的压力下，出口企业只赚吆喝不赚钱”。结合数据可得性，本文就中国出口利润进行探讨。

一、利润与出口依存度：宏观视角的分析

疫情反复叠加稳定的供应链优势，2021年我国出口总量与出口在全球市场份额均上抬。然而，在原材料价格上涨、运费上涨和人民币升值的三重压力下，出口企业陷入“增量不增利”的困境。具体从2013年至今的工业企业利润与出口走势看，出口作为企业需求指标，与企业利润走势总体基本一致；然而，自2021年下半年以来，出口交货值维持高位而工业企业利润下行，出口对工业企业利润支撑力度下降，参见图表1。

进一步，我们以出口交货值与营业收入比重（出口交货值/营业收入）衡量该行业营业收入对出口的依赖度，并比较各行业利润率（利润总额/营业收入）。结果显示，在2021年，出口比重越高的行业，其行业利润率越低，二者呈显著负向相关关系，参见图表2。即，内贸程度更高的行业利润率越高。其中，受益于煤炭、原油等大宗商品价格上行，2021年煤炭开采和采选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分别以22.3%和22.2%的位居全行业利润率第一和第二；而出口依赖度位居行业之首的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利润率仅为5.4%。

具体而言，出口比重越高的行业越具有代表性，本文选取出口交货值与营业收入比重在20%以上的行业进行观察。

从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看，2021年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出口交货值占营业收入比重为47.2%，出口比重位居各行业之首。进一步从其出口比重与利率走势看，2019年之前，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出口比重与利润率走势基本一致，即利润率随着出口比重上行而上行；自2019年以后，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利润率逐步上台阶，而出口比重却在下台阶，参见图表3。

从家具制造业看，2021年家具制造业出口依赖度为23.1%。在2019年之前家具制造业利润率随出口依赖度抬升而上行；自2019年之后，家具制造业利润率随出口比重下行而上行，二者呈反向相关关系，参见图表4 。

从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看，2021年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出口交货值占营业收入比重为22.6%。2017-2019年期间，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利润率逐年下降，但出口比重却在逐年上抬；2020-2021年期间，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出口比重开始由2019年的26.6%下降至2021年的22.6%，出口利润率则由2019年的5.9%下降至2021年的5.2%。

从纺织服装、服饰业看，在疫情爆发前，纺织服装、服饰业利润率随着出口依赖度上行而上升；然而，自2020年疫情爆发后，纺织服装、服饰业出口依赖度中枢下行，而利润率中枢却在上抬，参见图表6。

综上，疫情爆发后，高出口比重行业呈现出利润率与出口比重相反的特征：出口比重下降的行业利润率上升，代表行业有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出口比重上升的行业利润率下降，如纺织服装、服饰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家具制造业等。由此折射，疫情爆发后出口利润率下降，正压缩高出口比重行业利润率。

二、利润与海外业务占比：上市公司的视角

为更直观地观察企业境内和境外利润，本文以上市公司为样本从微观视角观察企业出口利润。以海外业务收入占比20%为分界线，本文将上市企业分为高出口依赖企业和低出口依赖企业。需要指出的是，上市企业年报并没有直接披露境内、外利润率，但披露了境内外收入、成本等数据，据此，本文用境外收入总和减去成本总和，再除以收入总和计算境外业务毛利率；同理，用境内收入和成本数据计算境内业务毛利率；最后比较同一企业境内外业务毛利率。

从毛利率看，2017年以来上市企业毛利率整体呈下行趋势，其中高出口依赖上市企业毛利率由2017年的30.6%下降至2020年的29.3%，低出口依赖上市企业毛利率则由2017年的33.6%下降至31.0%；低出口依赖度企业毛利率高于高出口依赖企业，二者的毛利率差正在收窄，由2018年的3.1个百分点收窄至2020年的1.7个百分点，参见图表7。需要指出的是，此处的分析并没有考虑行业信息带来的差异，即在我们统计的样本中即包含制造业也包括服务业，而在我国上市企业中，毛利率较高的行业以对出口比重较低的服务业货币金融服务业、租赁业等为主。

结合数据可得性，2021年中报可得境内毛利率和境外毛利率数据的企业共计1082家，剔除异常值后可观测样本为1076家。比较这1076个样本企业的境内、境外毛利率，我们发现企业境内毛利率略高于境外毛利率。其中，企业境内毛利率均值为27.4%而企业境外毛利率均值为26.4%，同时企业境内毛利率第一四分位数的分布值为16.2%而境外毛利率第一四分位数分布值为14.4%，参见图表8、图表9。

为进一步剔除行业差异带来的噪音，我们选取高出口依赖上市企业进行观察。结果显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高出口依赖上市企业境外毛利率高于境内毛利率，但是到2021年上半年，境外毛利率快速下行并低于境内毛利率，参见图表10。需要指出的是，这其中存在样本自我选择问题。即相对于低出口比重上市企业，高出口比重上市企业专长于出口业务；同时，当境外利润高于境内利润时，企业自然而然将业务重心放置于海外。同理，当高出口比重企业的境外利润持续不及境内利润，企业或选择将资源重心向境内业务倾斜，进而导致境外业务收缩。

三、利润与出口：影响分析

第一，企业出口利润下行倒逼企业“内循环”，即出口转内销。在出口利润下行时，企业将会自主选择收缩海外业务同时扩张境内业务，进而完成“内循环”替代“外循环”的过程。具体以纺织服装、服饰业为例，2018年下半年以来纺织服装、服饰业境外毛利率呈波动下降趋势，由2018年上半年的28.0%波动下降至2021年上半年的25.9%；同时，纺织服装、服饰业境外收入占比由2018年上半年的9.2%波动下降至2021年上半年的7.1%，参见图表11。

第二，出口接单积极性意愿下行，新出口订单下行。追求利润最大化是企业的目标之一，当出口业务所带来的利润下降甚至是亏损，谨慎接单成为企业选择之一。2019年以来高出口依赖上市企业境外毛利率走势与新出口订单节奏一致，即在毛利率上升之时，新出口订单上行，反之亦然，参见图表12。

第三，企业投资扩张意愿不足。企业利润和需求是支撑企业投资扩张的必要条件，其中利润既是企业投资扩张的动力所在，也是企业投资扩张的资金条件。由此，企业利润空间收窄通常伴随着企业投资意愿下行。数据显示，5000户工业企业固定资产投资与高出口依赖上市企业境外毛利率走势一致，即随着境外毛利率下行，企业固定投资扩张景气度下行，参见图表12。